金三角的罂粟小史

关于罂粟种植的问题,众所周知,改革开放初期中国没有罂粟种植的问题,也没有海洛因加工的问题,危害中国的海洛因毒源主要是在境外。在个别的山区、林区,人迹罕至的地方,也有少量的罂粟种植。我们通过卫星遥感监测有过发现,例如在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,在甘肃的莲花山地区,在福建的宁德地区,发现以后组织铲除,防止形成毒源地,防止形成社会危害,这都是及时发现、及时铲除,减少危害。20世纪80年代以来,中国毒品的来源在金三角,因此有必要来回溯一下金三角这个当代世界最重要的毒源的历史。

金三角原是指东南亚泰国、缅甸和老挝三国交界的边境地区,为湄公河和南拉河汇流处,它西起大其力,东至孟林,南到楠湄赛河(叶赛河),这块冲积三角洲长约40公里,宽约25公里,总面积约500平方公里,以后由于盛产鸦片而将金三角扩大指称,包括泰国的清莱府、清迈府北部,缅甸的掸邦东部,老挝的琅南塔省、丰沙里省、乌多姆塞省及琅勃拉邦省西部等,面积达15万平方公里。

这里泥沙淤积,土地肥沃,气候宜人。每年3—4月间,水稻迎风摇曳,已是一片金黄。6月至11月为雨季,年降水量为1500毫米。四周为山地,多海拔1000—1500米。

金三角地区居住着约45万山地民族,主要有苗族、瑶族、傈僳族、阿卡族、拉祜族、傣族等。

金三角地区的鸦片生产始于19世纪中期。当时,在华南地区加紧鸦片生产的同时,云南商人以及中国山地移民如苗族和瑶族等,将罂粟带入了这里,稍后拉祜族、佤族、傣族和傈僳族等也跨越缅北和云南之间的边界进入印度支那山区。云南商贩进入金三角后,与那里的山地民族进行交易,不久,罂粟即在金三角地区种植开来,并得到英国人的赞许,例如英国人最早鼓励掸邦的农民种植罂粟。在19世纪90年代,一位英国探险家在缅东山地部落群旅行时,曾看见“几英里长的山坡上种满了罂粟”,他还注意到“罂粟田沿裂谷上行,处在山脊的阴面”。 [20]无独有偶,法国的殖民行政官员在老挝和北越一带旅行时,也看到苗民和瑶民耕耘着罂粟,时间是19世纪末。对于山地部落而言,鸦片的生产,不仅给他们带来经济上的好处,而且也是生活的必需品。在缺医少药的山地,鸦片几乎是他们能得到的唯一的药品,他们用它来治病、疗痛,这种习俗沿袭了百年。

据说19世纪80年代末,英国人占领缅北后,也曾作过减少中缅边境一线鸦片生产的努力。1923年,英国发动了一场精心组织的战役,意在压缩该地区的鸦片生产,但显然并无什么效果。而法国人来到此地后,却对罂粟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。他们在吞并越南东京(1884年)和老挝(1893年)之后,曾大规模试种罂粟,对金三角山地部落的鸦片生产则取默认的态度。法国让一些殷实富商从事鸦片专卖,并从中收取可观的税金。20世纪20年代后,法国是世界上唯一公开贩毒的国家,他们不仅纵容华人烟商进行合法的毒品买卖,还派遣专家到越南西北部和老挝东部等地,向本不知罂粟、鸦片为何物的苗族、瑶族等山地部落,传授罂粟种植的秘诀,以扩大鸦片的来源。当时的泰国王朝垄断了鸦片贸易,他们也鼓励山地部落种植罂粟,并从中抽取大量捐税。直到20世纪40年代,泰国政府一直为非法的鸦片贸易提供着良好的市场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,日本军队极力怂恿鸦片走私,使金三角的罂粟客观上有着非常好的出路。

战后,曾被日本人打垮并驱逐而丧失尊严的法国人,重返越南,企图恢复战前的“正常”秩序,当然也包括毒品。他们收买山地民族的鸦片,诱使山地民族的酋长率部协助他们伏击越南反抗军。但最终奠边府一战,法国殖民者被逐出了越南。

第二次世界大战前,金三角的鸦片总产量约为40吨,战后,法国人控制毒品业时,亦与此不相上下,但比起后来的举世闻名的毒品王国的毒品业,这一数字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
国民党残军与鸦片

1950年初,国民党第26军一部在团长李国辉的率领下,作为国民党军在大陆的最后一支部队,由云南边境进入缅甸东部大其力市的村寨。经过短期休整,残兵们决定打出“复兴部队”的旗号,由李国辉担任总指挥兼709团团长,谭忠担任副总指挥兼278团团长,总指挥部设在小孟棒。但在6月遭到为捍卫缅甸主权尊严而出动的缅军的优势兵力的进剿,被迫躲入深山,风餐露宿。后“复兴部队”为争取生存而反攻出山,再夺孟果和大其力。经过激战和交涉,缅军同意残军在撤离公路沿线和大其力后,可暂时驻扎。残军即选定孟撒为“复兴部队”的根据地。 [21]

这时,台湾当局为经营这一反攻大陆的基地而遣派原第8军军长、“云南省主席”李弥飞临指挥。1951年3月19日,李弥撤销“复兴部队”番号,组建“云南反共救国军”,自任总指挥,李国辉任副总指挥,设有4个处和几个支队。据说那时有个叫罗兴汉的小孩拖着鼻涕,挤在人群中看热闹。谁也没有料到,十几年后,他会成为后来的金三角第一毒枭——“鸦片将军”。

总指挥部成立后,李弥在台湾当局的指令下,决定反攻大陆。美国人运来了大量的经费和武器。5月14日,5000余人兵分两路,攻入思茅、临洛地区,解放军采取“诱敌深入”的战术,于5月底包围进剿,6月,残军稍作抵抗即溃逃遁入缅甸。从此残军不敢再与解放军较量,而专事经营基地。李弥在孟撒设立“反共抗俄大学”,收编土司武装,修筑飞机场,并把势力扩展到掸邦的科康、佤邦和景栋三个省。到1953年1月,残军已扩充至18500人。

面对残军咄咄逼人的态势,缅军为保卫主权和领土完整,一方面,实施军事围剿,另一方面,向联合国控告台湾地区和美国的侵略行径。结果发动了萨尔温江战役,被孤注一掷的残军击退,而外交努力却颇有成效。在国际舆论的压力下,美国在曼谷召开所谓的美、泰、缅、台“四国军事会议”,残军副总指挥李则芬作为台湾代表出席了会议。经漫长的谈判,最后决定国民党残军全部撤往台湾。1953年11月18日,残军5473人,加上家属1030人开始撤往台湾,撤退一直延续到次年3月。

但残军还是留下了以93师为主的兵力,缅军为完全收复属地,于1954年4月和1955年1月分别发动“贝英豪攻势”和“杨芝昂攻势”。此时的残军余部已无还手之力,只得作鸟兽散。但台湾当局不甘心失败,遂趁云南民主改革之际,派李弥和柳元麟再返缅甸,搜罗4500人组建第3、5、7军,成立“云南人民反共志愿军”。为调解内部的纷争,整编工作直到1957年初才完成。1958年冬,该部曾窜入云南境内,但仍告失败。到1961年残军又发展到9000人,建有2个军区和5个军。此时,缅甸政府要求中国政府予以合作,消灭这股残军。1961年1月,缅军的精锐部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配合下,扫清残军。残军第3军军长李文焕、第5军军长段希文率部逃入泰缅边界。在国际舆论的压力下,残军不得不再次撤往台湾。 [22]

段希文、李文焕所部此时对台湾当局已心灰意冷,决定向泰国政府缴枪投降。此后,泰国曾要求段、李所部协助边防警察保卫山区治安,并出兵消灭叭当的泰国反政府武装。因此,残军获得在泰国居住的权利,并与泰国国防部的坚塞少将等结下友谊。后坚塞少将升任上将、国务总理,残军被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,段希文为总指挥,李文焕为副总指挥,所辖1500人,集结在唐窝、美斯乐地区。

国民党残军在向泰北民众自卫队数十年的曲折演变中,为谋生存和发展,也致力于鸦片业。残军首领段希文曾说过:“我们必须继续与共产主义邪恶作斗争。要战斗,你就必须拥有军队。军队必须有枪支弹药。要有枪支弹药,你就必须有钱。在这些山上,唯一的钱就是鸦片。”于是,残军鼓励当地的傈僳族人种植罂粟,鸦片由他们收购。同时,他们还把缅北的鸦片集中到泰北,然后通过与泰国当局的合作,将鸦片贩运出去。

残军势力削弱后,金三角的土司头人、土匪强盗、贩毒帮头等,纷纷揭竿而起,他们各霸一方,一面发展武装,一面疯狂贩毒。疯狂的贩运刺激了疯狂的种植,疯狂的种植又促进了更疯狂的贩运,于是,在这繁荣的毒品贸易里,催生出一代大毒枭——罗兴汉。

“鸦片将军”罗兴汉

1934年,罗兴汉(Lo Hsing-han)生于缅甸果敢县,其父人称罗四老板,为村中首富。罗兴汉是罗家最幼的儿子,1948年考入果敢县官立小学校,毕业后,入军事进修班,是该班最年轻的学员。他成绩平平,但野心极大。毕业后任土司部队分队长,但不久土司裁军,罗兴汉闲散在家,便染上了赌博恶习。因其输钱举债,同父亲闹翻,穷途之中因敏捷能干而被本地的权势人物杨二小姐看中,资助其跳出赌场,开设一专门销售大烟的公司。

罗兴汉做的是无本生意,办法是向百姓借大烟,即开白条收大烟。大烟到手后再易地倒卖,如此捣腾,竟然也发起财来。但是好景不长,1961年,缅甸政府将杨二小姐和罗兴汉等逮捕入狱,可是,没过多久,即国民党残军撤退后,缅甸政府不仅释放了罗兴汉,而且还让他指挥一支部队,任务是打散当地反政府独立武装。原来,掸邦反政府武装(包括缅共)对政府的反抗,此起彼伏,缅甸政府又无力于僻远地区的控制,因此让罗兴汉在1965年设立自卫部队,以充当打手。罗兴汉首先策动担任独立部队先锋的大队长苏文尤归顺。反叛武装在罗的部队的打击下,跑的跑,降的降。政府以罗兴汉有功而任命其为果敢县人民主席,罗的武装也从150人扩大到了1500人,并从泰国和老挝得到一批美式武器。

然这位主席本性难移,主要精力仍在经营鸦片,因有职有权,自然生意兴旺。其贩毒的特点,一是利用权力从鸦片的种植、收购、加工、运输到贩卖,织成一张网,无所不包,实行对瘾君子与毒贩子的“一条龙”服务;二是结束了金三角地区古老的鸦片加工工艺,开创了提炼海洛因的新时代。他设立巨大的鸦片仓库和海洛因工厂,在这些海洛因工厂里,可生产纯度40%的“三九牌”3号海洛因。三是他组成四通八达的贩毒网,将毒品贩运到世界各地。其中一条主要路线就是金三角—香港—阿姆斯特丹。由于海洛因相对于鸦片来说,体积小,易运输,且价值高,从而受到各地毒品瘾者的青睐。在罗兴汉鼎盛时期,他至少控制了金三角鸦片总量的三分之一。

于是,罗兴汉成为世界知名的“大人物”。香港的杂志用他的半身像做封面,美国的《读者文摘》刊文向世界介绍这位金三角的“鸦片将军”。毒品界将20世纪60年代称为“罗兴汉的时代”。

罗兴汉为发展其毒品业,与经常袭击其鸦片商队的掸邦叛军达成协议,他给后者一部分利润作为回报,但叛军必须保护罗兴汉的鸦片商队。这种新的同盟使缅甸政府大为愤怒,1973年4月,缅甸政府命令将过去批准集结的20个自卫队全部解散。大部分私人武装的首领俯首听命,唯有罗兴汉拒不执行。于是,政府出动军队,捣毁了罗的海洛因精制厂。6月18日,泰国政府将越境的罗兴汉予以逮捕,并将他引渡给缅甸,罗兴汉在仰光被判处死刑,但这一判决因大赦令而被取消。直到1976年11月,罗兴汉被宣布为“不受欢迎的人”,旋被判处无期徒刑。1980年5月罗获特赦,并得到了200万缅甸元(约30万美元)的退赔款,他很快重整旗鼓,东山再起,在腊戍和南泡附近重建地方武装,取代7年前被解散的自卫队,后任缅甸果敢县民族文化会主席。

海洛因与越南战争

1954年法国退出印度支那后,美国人立即进入越南,填补了这一“空白地区”。他们作为越南共和国(南越)政府的顾问和保镖,继承了法国人的路线,继续与山地民族维持密切关系:训练他们与越共对抗,同时收购他们的鸦片。1961年,面对日益强盛的越共,美国公然撕毁《日内瓦协议》,在越南南方发动了“特种战争”;1965年侵越战争又升级为以美军为主的局部战争。从此美军陷入了泥潭。数十万美军不仅无法征服小小的越南,而且伤亡惨重,情绪低落,精神萎靡,于是海洛因便成为他们最好的伙伴,大量粗制的3号海洛因从各处运至美军兵营。1969年,金三角的毒品加工厂成功地实验了危险性极大的乙醚沉淀工序后,纯度高达80%—90%的4号海洛因试制成功。这种白色粉末能使失败中的美军官兵忘却烦恼,产生快感,陶醉在虚幻的胜利与愉悦之中。

很快4号海洛因在美军中风靡开来。1970年9月,美国陆军医生检查了1个师的3103名士兵,结果发现竟有11.9%的士兵一到南越就使用海洛因,6.6%的士兵已定期在使用海洛因。估计美军官兵实际使用海洛因的比例还要高。据一位美军的工程兵透露:驻地的14%的美国人是海洛因嗜毒者。1971年,据一些美国陆军医生估计,有10%—15%即25000—37000名官兵吸食海洛因。 [23]

吸毒使美军战斗力下降,士气低迷,厌战反战情绪日益抬头。为此,美国企图在美军中清除海洛因。但这种努力完全失败了。他们禁止美军士兵外出,结果只使得军营里的海洛因价格,从每瓶3美元上升到40美元,而且军队不可能不活动,只要一接触外界,海洛因价格便回落到每瓶4美元。一些美军部队的海洛因吸食比例还上升到了20%。

关于美军中海洛因的主要来源,战时及战后的美国指责是越南共产党的有计划的预谋,说河内拥有大型的海洛因工厂,载着海洛因塑料瓶的卡车护送队,沿着“胡志明小道”,隆隆驶向南方,有些人甚至攻击中国也参与了其中的活动。但这种指责连美军也不相信,美军宪兵主任在1971年的一份报告中否认了这种流言:“北越的鸦片种植区主要集中在中国边界的北方多山省份。政府严密控制鸦片种植,也没有把鸦片非法运至国际市场。大部分鸦片被制成吗啡作为药用。” [24]实际上,海洛因的主要提供者是南越政权。

南越的毒品来自两个方面:鸦片来自安南弥特以北地区;而海洛因来自金三角,西贡曾是金三角毒品的主要走私通道。南越的毒品交易主要控制在三大集团手里:一、南越空军,特别是空军运输联队;二、国家官僚机构如警察、海关、港务局等;三、陆军、海军和国会下议院。从这份名单上可以看到,几乎南越的行政、司法、立法等机构均卷入了毒品交易。南越政府每年至少从中得到8000万美元的利税,这笔钱“相当于一个穷困潦倒、深受战争创伤的国家一年的全部收入”。 [25]而从吴庭艳到阮文绍,历任总统也从毒品中得到难以估算的好处。人们把南越政权称之为“海洛因王朝”或“海洛因政治”。由此可见这个政权与毒品的关系之密切。在南越各界的经营下,海洛因像潮水一样包围着美军兵营。美军基地周围的任何商店都暗售海洛因,连一些小孩的口袋里也装着随时出售的海洛因。海洛因贩者还上门出售:在美军基地内工作的女佣、孤儿,到南越士兵,均参与其中。

美军吸食海洛因不仅使其战斗力下降,士气低落,而且还对战后的毒品发展产生了很大影响。其一,当1975年美军退出越南、数十万美军回国后,也将海洛因带回到美国,他们曾是美国吸毒的一支生力军。其二,有不少吸毒的美军士兵在美国无力维持毒瘾,而重返越南,并加入了贩毒者的行列。20世纪70年代,美国各地查获的大量寄自印度支那的毒品邮包,多是退伍军人所为。其三,退伍美军回到美国后,使美国的海洛因消费呈急速发展,而且品种也从3号海洛因提升为4号海洛因,从而在美国掀起了毒品新浪潮。

昆沙的崛起

罗兴汉的失败曾使世界运行已久的毒品贩运网络出现了一个空白,但是,这个空白很快被昆沙所填补,并将罗的“事业”发展到一个新的顶峰。

昆沙 [27]昆沙生于掸邦莱莫,但并不精通土语,而主要讲汉语,这也是金三角毒品交易的主要语言。昆沙从小由祖父张纯武抚养。1954年昆沙接任莱莫土司的职务。

时缅甸尼温政府采取“以夷制夷”的策略,通令掸邦民众只要效忠于政府便可建立民间武装,以对抗那些急欲独立的土司。1957年昆沙已掌握了大量的资金,并建立了一支400名掸族人组成的私人军队。他与罗兴汉相同,自卫队是得到缅甸政府许可的武装,缅甸政府正式任命他为弄亮地区民众自卫队指挥官。昆沙迎合缅甸政府的需要,不断扩充兵力,同时,攻击令国防军也头痛的山地反政府武装。不过,那时的金三角有罗兴汉支撑着,昆沙的羽翼尚未丰满,他悄悄地吸收国民党残军入伙,请来原残军第1军第6师第18团团长张苏泉担任参谋长。这对增强昆沙部队的战斗力,并在众多的杂牌武装集团中脱颖而出,具有重要意义。

1967年“鸦片战争”

20世纪60年代,在金三角从事贩毒的,除了武装集团外,一些政府的军政要人也卷入了这利润丰厚的交易。例如当时老挝军队司令欧安·拉特贡就是一名富有经验的“毒品将军”,他是老挝政府负责毒品的最高指挥官。1967年初,他与昆沙签订了一份合同:由昆沙派人将16吨缅甸鸦片运送到位于会晒省湄公河上的一个小村庄,那里有欧安的两座海洛因工厂。16吨鸦片价值50万美元,这对当时的昆沙也是一笔巨大财富。

昆沙组织了500人的剽悍的自卫队员,以及300驮马匹,于7月如约向目的地挺进。这场交易一旦成功,昆沙将成为金三角最有势力的人物,因此,7月29日,在泰国境内的国民党残军为争夺金三角的霸主宝座,而对昆沙的马帮进行了突然袭击。就在双方进行拼死决战时,欧安将军以双方在泰国境内非法作战为罪名,派出6架T-28战斗机,对双方阵地实施狂轰滥炸,并投入伞兵部队参战。结果,残军留下70具尸体,而昆沙则丢下82具尸体和16吨鸦片。这巨量鸦片被欧安不费任何代价而得到了。 [28]

昆沙退入缅甸,经短期的休整,又恢复了元气,并逐渐显出霸主相。昆沙还不失时机地与掸邦独立运动领导人进行了接触,这使缅甸军方十分恼火。在貌随上校的策划下,1969年,貌随以召开军事会议的名义诱使昆沙到腊戍,逮捕后在曼德勒法院判处无期徒刑,昆沙被送入监狱。然后缅军出动围剿自卫队,靠参谋长张苏泉的经验,昆沙所部总算保存了100来人的实力。张苏泉权衡利弊,打出了“掸邦革命军”的旗号。这不仅赢得了掸邦33个土司的同情与拥护,而且连美国联邦调查局也对此十分好感。1973年4月16日,张苏泉派出49名战士潜入掸邦首府,绑架了两名苏联医生要求政府交换昆沙。次年9月7日,缅甸政府释放了昆沙,两名苏联医生也返回了仰光。释放后的昆沙仍被软禁于曼德勒,他仿效中国古人,实行韬晦之计,表示服从缅甸政府的法令,并与一位缅族姑娘结婚。1976年2月6日,经精心策划,昆沙在酒会上灌醉了监视他的士兵,乘夜色逃出曼德勒,回到了掸邦。

金三角毒王昆沙

昆沙对张苏泉信任有加,选定泰缅边境作为基地,司令部设在泰国清莱府欣德村以北的崇山峻岭之中,这里是三国交界处,军事上可进退自如;同时又是金三角罂粟种植区的中心地带,便利对毒品的控制。昆沙给欣德村起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:满星叠。

昆沙布置自卫队在金三角他所控制的地区广布路卡,收取保护税,其“税则”是1公斤鸦片收10美元。于是昆沙逐渐控制了金三角大部分的鸦片生意。昆沙吸取了前辈罗兴汉的教训,他只抓最能赚钱的两个环节:加工和运输。加工方面,昆沙高薪聘请化学家指导海洛因的提纯与生产;运输方面,建立了四通八达的走私通道。

经过数年的努力,昆沙成为金三角的毒品大亨。他把金三角的毒品生意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)。

金三角地区毒品生产简况

年 份 罂粟种植(亩) 鸦片产量(吨) 海洛因产量(吨)
1949   40  
1985   500—600 50—60
1989 2832158 2000 200
1993 2919340    

资料来源:1.小田昭太郎:《昆沙》;2.陈文:《访金三角探寻鸦片政治新形势》,《90年代》,1991年第11号;3.黄明堂:《毒王昆沙发迹传奇》,台湾《独家报道》。

此后在国际禁毒组织的努力下,老挝、泰国境内的罂粟种植面积已有下降。。

金三角地区罂粟种植比较

金三角地区罂粟种植比较

资料来源:《金三角的末日到了》,《远东经济评论》,转引自《上海译报》1994年3月17日。

三国之中,泰国、老挝的毒况正在好转,罂粟种植面积在减少之中;唯有缅甸的毒况不仅毫无减少的痕迹,鸦片的产量反而呈上升趋势。在掸邦,每年除了当地人自用的鸦片外,供走私、制毒的鸦片至少有400—500吨,而昆沙能控制的有200—250吨。这给他带来极大的利益。这些鸦片能制成20—25吨4号海洛因,如在东南亚出售,仅此一项,就能有2亿到2.5亿美元的收入。

1公斤4号海洛因在流通中的价格

1公斤4号海洛因在流通中的价格

资料来源:1.小田昭太郎:《昆沙》;2.陈文:《访金三角探寻鸦片政治新形势》,《90年代》,1991年第11号;3.徐军:《流亡异国的蒋军残部》。

在漫长的岁月里,昆沙为了生存,曾与美国方面和掸邦独立运动有过联络。

1977年,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沃尔夫(Lestor Wolff)负责泰国禁毒局时,曾派助手到满星叠与昆沙淡判。昆沙要求美国向他统购鸦片,他的要价是每年4800万美元。此后,昆沙还通过中间人与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及美国议会接触。美国政府经过研究后,予以拒绝,并宣布不再与罪犯打交道;同时协助泰国政府,对昆沙实施围剿。据统计,自1980年7月23日至1985年底止,泰国军队就向昆沙所部发动了37次攻击, [29]但仍没有实效。

昆沙逃出曼德勒后,与掸邦的独立运动方面加紧联络。早在1958年3月,掸族领袖召光正就与昆沙有过联合。召光正创立掸邦爱国团结委员会,昆沙的六叔昆相(汉名张秉云)任国会主席,召光正任总理,传说昆沙每月接济该委员会4000美元。

1991年4月26日,掸邦爱国团结委员会举行大会,改称掸邦重建委员会,仍由昆相任国会主席,召光正任总理,而昆沙出任第一副总理。其手下的蒙泰军武装军队有5000人,而随时可以穿上军装的后备役要比这多得多。

对于昆沙的贩毒和独立倾向,缅甸政府在国际社会的支持下,20世纪90年代对昆沙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攻击。尤其是1993年冬季,缅军出动3个师向昆沙的两个军事基地蒙塔和蒙陶发动迅猛攻击,捣毁了昆沙的一个海洛因工厂,使昆沙势力受到惨重的损失。 [30]

在昆沙势力减弱之际,金三角又冒出了一些新毒枭。如赵益来和蔡小石的联合部队,所能支配的毒品已与昆沙不相伯仲。张芝明、林明宪这对“文革”时的红卫兵,在支援世界革命的洪流中加入缅共,后来张为缅共武装第2旅旅长,林任815战区司令。他们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贩毒,实力日益扩大。而彭家声兄弟,组织缅甸国家民主阵线,以盛产鸦片的孟科为基地,大做毒品生意。已有迹象表明,他们继昆沙之后,成为了金三角新一代毒王。

彭家声1931年出生于果敢红石头河,祖籍四川,清末落籍果敢。父亲彭积昌共生七子,彭家声是长子,次子夭折,三子彭家富,四子彭家贵,五子彭家荣,六子彭家华,七子彭家振。后来兄弟六人全部在果敢身居要职,彭家声任缅甸掸邦第一特区政府主席,彭家富跟随彭家声常年征战,颇通用兵之道,有“战神”之称,担任民族民主同盟军(果敢武装)总司令,彭家贵是执法处处长,彭家荣是老街市市长,彭家华是同盟军某连连长,彭家振是同盟军副参谋长。

1989年3月11日,彭家声成立“果敢同盟军”,实行果敢民族自治,实行民族和解,提出了禁毒口号。从此缅甸境内的16支民族武装中,有15支放下了武器与政府讲和。“果敢之父”彭家声一时成了缅甸的“民族英雄”。

1992年11月,因推行禁毒,彭家声与掌握兵权、大肆贩毒的副司令杨茂良发生内讧,双方兵戎相见。1993年5月,彭家声被迫退出了果敢地区。杨茂良开始主政果敢。在杨茂良主政期间,果敢地区的毒品问题变得更加突出。

1995年11月12日,经过谋划,彭家声与其女婿“果敢东部同盟军”司令林明贤,联合缅政府军数营兵力,入驻果敢。杨氏兄弟逃离果敢,彭家声重新控制了果敢。而缅政府军则趁机控制了老街至清水河42公里地区几乎所有的军事制高点。是年12月20日,缅政府、彭家声、果敢三方成立了“果敢临时政府”,彭家声任领导人。

此后,金三角地区的毒品时盛时衰,但要断绝禁除,还需各方共同努力。

参考资料

  1. 参见《百姓半月刊》采访组:《香港档案》,香港百姓出版社版;章盛:《香港黑社会真相》,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1981年版。
  2. 阿尔弗雷德·W.麦考、卡瑟琳·B.丽德:《海洛因内幕》,第152—156页。
  3. 《解放日报》,1993年10月4日。
  4. 《解放日报》,1993年10月4日。
  5. 《法制日报》,1995年6月12日。
  6. 朱江、达业:《台湾黑社会组织及其危害》,福建社会科学院东亚研究所编:《台湾与东亚》,1984年第2期。
  7. 台湾“司法行政部”犯罪问题研究中心编印:《烟毒犯罪问题研究》,第39—95页。
  8. 《被麻醉的社会》,《远东经济评论》,1991年9月12日。
  9. 《法制日报》,1988年9月28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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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1. 欧阳涛、陈泽宪:《毒品犯罪及对策》,第23页。
  12. 中国台北《中央日报》,1993年1月1日。
  13. 《被麻醉的社会》,《远东经济评论》,1991年9月12日。
  14. 池宗宪:《台湾黑社会真相》,第155页。
  15. 中国台北《中央日报》(国际版),1992年12月3日。
  16. 中国台北《中央日报》(国际版),1990年12月6日。
  17. 中国台北《中央日报》(国际版),1990年12月7日。
  18. 中国台北《中央日报》(国际版),1990年12月7日。
  19. 中国台北《中央日报》(国际版),1991年2月8日。
  20. 转引自阿尔弗雷德·W.麦考、卡瑟琳·B.丽德:《海洛因内幕》,第45页。
  21. 参见徐军:《流亡异国的蒋军残部》,中国华侨出版社1990年版。
  22. 弗兰克·罗伯特:《死亡金三角》,中国卓越出版公司1989年版,第33页。
  23. 阿尔弗雷德·W.麦考、卡瑟琳·B.丽德:《海洛因内幕》,第105页。
  24. 阿尔弗雷德·W.麦考、卡瑟琳·B.丽德:《海洛因内幕》,第105页。
  25. 阿尔弗雷德·W.麦考、卡瑟琳·B.丽德:《海洛因内幕》,第106页。
  26. 昆沙又作坤沙、坤萨。
  27. 小田昭太郎:《昆沙》,日本情报中心出版局,第141、193页。
  28. 小田昭太郎:《昆沙》,日本情报中心出版局,第141、193页。
  29. 小田昭太郎:《昆沙》,第151页。
  30. 《参考消息》,1995年12月3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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